《夜雾》:抗战环境下的人性观照与书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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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O卷第1O期 西南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Vo1.10,No.1O 2012年1O月 Journal of Southwest Agricultural University(Social Science Edition) Oct.2012 《夜雾》:抗战环境下的人性观照与书写 刘 笛 (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四川成都 610000) 摘要:刘盛亚的《夜雾》是一部表现抗战时期梨园戏子人生经历的长篇小说。文本通过对戏子命运的多重书写,呈现出人性的多 面性,在探究了女戏子(女性)在多重重压下,人性被严重扭曲、导致生命陨落的悲剧的同时,抨击了残酷战争与黑暗社会对人性的 戕害,表达了对象征人性自由发展之理想家园的“凤凰园”的执著追求,其所生发的人性之光不应被遗忘。 关键词:刘盛亚;《夜雾》;人性 中图分类号:I207.42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5379(2012)1O一0133—05 四川作家刘盛亚(1915—196O)的长篇小说《夜 时,丽英巧遇穷困潦倒的小福、丽良二人。回到北平 雾》是一部几乎被人们遗忘的作品。这部完成于抗 后的丽英立马求助于已身居高位的汉奸潘一贵。丽 战末期的长篇巨制不仅是刘盛亚的代表作,也是抗 英被同行晚辈蓝凤凰报复下狱,最终悲惨地死在了 战文学中一部不应忽视的文本Ⅲ。 狱中。 《夜雾》是一部以人物性格为主、故事情节为辅 一、对人性多面性的呈现 来进行结构的小说,对人性的塑造是其重点。作者 不但“在那个性不同的方面,写得可以说相当成 《夜雾》全书分成上、中、下三部。上部写“九一 功”[2],而且进一步做到了对每个人物的不同方面的 八”前夕的北平,梨园湖白小福买进了一个姑 娘,取名白丽英,加入他们的家庭戏班。九一八事变 个性进行体察与刻画,将人性的多面性淋漓尽致地 呈现出来。即是说,优质面和劣质面的简单二元分 爆发,北京城陷入混乱。大姐丽菊服毒自尽,丽英和 类已经不能满足作者对人性的理解,取而代之的是 三哥丽雄产生了纯洁的爱情。由于战局紧迫,小桃 以不同程度、不同维度的表现为标准,对人性的优劣 红带着三兄妹几经周折落户保定,丽雄后同姨太太 私逃。三人随即流落到中原的一个城市。丽英用纯 面分别进行细化和多元划分,以及由二者交叉、混合 洁之身换得名誉之后逐渐堕落。期间,丽英和二哥 所生发出更为复杂的特殊类型_3]。 丽良参加大型的抗日演讲活动,在血腥中死里 展示人性优质面的先天性是作者的着力点,也 逃生。丽英为离开而选择嫁给抗日大学生何更生。 是作品的首要方面。以丽英为例,首先她的本性十 中部写丽英随更生逃到了其舅家,过上了上流社会 分单纯、质朴、善良,这在作者眼中即是人性优质面 的生活。两人成婚后,更生被聘为A省的学督,却 的先天性部分,也是基础部分。当她兴致勃勃地参 被属下老乌牵着鼻子走。丽英很欣赏更生堂弟克文 与危机四伏的校场集会时,单纯、质朴生发出勇敢无 的反抗精神,常常予以帮助。就在此时,丽英重 畏;当她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反日小青年痛苦死去时, 逢了“死去”的丽雄,二人重燃爱火,决议一起逃走, 善良的本性升华为人道主义情怀,表现为对年轻生 但由于家庭的羁绊,丽英最终同丽雄一刀两断。下 命的陨落所产生的极大的惋惜与痛心。在邹家,丽 部写更生在发现事情后,带着孩子离开了丽英。 英别于有文化的邹氏姊妹们,非常乐于帮助克文进 无路可走的丽英决定回到北平重操旧业。在宝鸡 行反迷信和反日的活动,这就使善良、勇敢无畏上升 *收稿日期:2012一O8—11 作者简介:刘笛(1988一),女,四川成都人,! ̄l JlI大学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小说。 134 西南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投稿网址http://xbgjxt.SWU.CI] 2012年1O月 为一种反抗精神和支持正义、热爱祖国的高尚品行。 这里梳理出的就是不同层次的人性优质面。同样 的,对不同程度的人性劣质面的书写也可以以丽英 了悲剧的深渊。也许大家会认为这只是预判的失 误,但纵观整个抗战小说理论批评,对典型塑造的成 功与否一直有一个重要的价值评判标准:作者在小 说中是否体现出了典型人物在时代洪流影响下的积 极转变,即指向社会政治大主题的转变[4]。而作为 小说主人公的丽英,不论是自身条件还是外在条件, 作为分析对象。丽英在成角后沾染了一些戏子的不 良习气,如懒惰、贪图享乐等。从开始看来并无大 碍,但由懒惰逐渐诱发出的可怕惰性,却直接导致其 学习之路的结束,也截断了其人生的另一种可能性。 都不允许她最终走向,把她引向悲剧,这才是 以上人性劣质面的消极影响尚限于自身。而当丽英 的贪婪、嫉妒和自私让她以牺牲他人为代价来保全 自己时,消极影响演变为损人利己,人性劣质面也相 应上升为人性的恶质面。至于不同维度的划分主要 体现在人性优质面上,如丽英练功时的刻苦、学习时 的聪慧,以及传统女性的隐忍等,都可作如是观。所 以无论是优是劣,作者都给出了多层次、度的刻 画,而非单一的两面性处理。 纵观全文,许多人物都曾以优质和劣质相交叉、 混合的人性面貌出现。例如白小福,虽然强占了丽 菊,但出于真爱的他也同时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与愧 疚之中,兽性与真心的搏斗一直折磨着他,直到获得 丽菊的原谅。又如对家庭、妻女长期不闻不问、无所 承担的何更生,在面对生活在最底层的妓女赖八和 老三时,却发出了深深的同情之声,流露出了善良 的本性,以及些许的人道主义关怀。再如丽英,一 面攀附汉奸,做潘一贵的情人,彻底走向堕落;一 面又竭尽全力帮助琴师王虎臣一家。如此矛盾的 优劣面交织、缠绕在~起,正是作者对人性的真实 样态的领悟。动态情况下,人性不可能以单一面 或单纯的两面存在于世,而必以多层次、度的 面貌出现。 作者几乎在塑造所有人物时都注意到运用这一 人性书写的原则,所以类似的例子在文本当中比比 皆是。“在那个性不同的方面”和个性的多方面写得 成功,最关键的原因是作者对人物的塑造符合人物 的内在逻辑,也符合整个外在的时代的逻辑,是虚构 中的真实书写。王峦先生曾评论:“我们可以推测小 说的最大主题之一是写白丽英由天真烂漫到习惯浮 华生活,再由习惯于浮华生活到因现实而觉悟,走上 人生正途。,,[幻从中我们不难看出论者对女主人公形 象塑造的期待。但,实际情况却恰恰相反。在二、三 部中,丽英不但没有走上人生的正途,反而完全跌入 《夜雾》的真实逻辑。这一真实的保持得益于刘盛亚 对书写对象的熟悉与把握,以及对创作操守的把持。 但与其这么说,还不如说他只是看清了一条自己应 走的道路——贴近人性的书写,会更符合初衷。所 有出发点都始于作者对那个时代中人性的全面的认 识、理解和对其善恶美丑的包容,以及对人性的真实 面的最大限度还原。如若没有这番努力,《夜雾》的 人物形象断不会像今天呈现出来的那样具有窥探人 性的多面性的价值。 二、为人性受戕害而悲哀、愤怒 《夜雾》是一部典型的人道主义小说,整部作品 蕴含了深深的“人道主义的悲哀”[5]。它拒绝以简单 化的道德评判标准去把握各类人物,而是通过对人 物命运的悲剧性处理,特别是对女性命运的关注,从 整体上和根本上达到对黑暗社会和战争的彻底反 抗。纵观刘盛亚的小说创作,对女性命运的观照与 书写一直是其作品的重要主题之一,如《小母亲》 (1936年)、《水浒外传》(1948年)、《地狱门》(1948 年)等 ]。而《夜雾》最具代表性。在《夜雾》中,作者 先后安排了三次具有代表性的“死亡”:丽菊之死、小 桃红之死与丽英之死。她们无一例外都是女性。事 实上,在整部小说中,以死亡作为人生终点的只有女 性,男性则全部“幸免于难”。那么究竟是谁、是什么 促成了她们各自的悲剧呢?作者的目的何在? 最初,丽菊被小福强占过后心中虽然有恨,但 毕竟对小福还抱有一丝好感。但小桃红痛下毒手, 导致孩子流产,使丽菊的身心受到重创。自此之后, 丽菊的人生才变得苍白,失去意义,也自甘堕落了。 成角后的丽菊作为名贵权要的玩物,遭到百般蹂躏。 这种折磨看似完全来自男性,实质是因了小桃红的 压榨和自己的破罐破摔。最终,小桃红把丽菊逼上 了绝路。可见,除开传统的源自环境与男性的伤害, 第1O卷第1O期 刘 笛:《夜雾》:抗战环境下的人性观照与书写 女性对同性的人性之残忍在丽菊身上得到了充 分的体现。 小桃红并非生来如此。早年的她曾是个半红不 致使其堕入麻木的境地。“老天对自己太苛刻了,不 能像大姐那样有一个妈妈,又不能像王虎臣的女人 一样有女儿,又不能得到王虎臣的女人有的一个有 紫的坤伶。在遇见白小福之后,毅然选择了爱情,同 他到北平闯荡。可以说小桃红在她人生的前半段 强盛爱情的男人。”[7 丽英无法走出绝望的阴影,不 敢相信还有另外一个天地,也没有能力去辨别那个 里,虽在社会最底层,但因了勇敢,在爱情、家庭的天 地里争取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和满足。后来迫于生 计,二人买进了丽菊。随着后者的成名,小桃红被越 来越多的利益所诱,变得利欲熏心、不择手段。自己 的变化导致了男人的变心,她心生妒火,更加变本加 厉地压迫、折磨丽菊,最终酿成悲剧。小桃红在她人 生的后半程里,事业的失去和爱情的背叛导致其人 性扭曲,她变得极端自私,将自己的苦闷和怒火转化 成对金钱的无耻追求和对他人的摧残。究其根本原 因,在于社会对她的不容和压迫,因而当她面临生存 的危机时,极易变得唯利是图,放弃人性的底线。作 者对小桃红之死进行了弱化的处理,并未交代任何 具体细节,但正是这种处理的模糊化透露了作者的 态度:像小桃红这一类受到社会摧残又去摧残他人 的女性是必将走向毁灭的。前因早已讲明,后果自 然如是。 丽英的一生可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的主要 压迫者是小桃红,以及整个梨园江湖的游戏规则。 不过,在此过程中,丽英只是染上了些许不良的习 气,并没摒弃对自由和幸福的憧憬与追求,所以,丽 英勇敢地展开了她人生的第二个阶段。在这一阶 段,立足于家庭生活的丽英,首先受到了传统观念与 旧式女性思维的挑战,这不仅让她失去了唯一的职 业身份,还使她深陷于无聊、贫困的家庭生活,逐渐 失去自我,甚至为了保全贞洁和家庭完整,放弃了重 获爱情与尊严的机会,最终却被其全身心投入的家 庭和男人抛弃。丽英被自己所追求的幸福“背叛”, 一夜之间就变成美梦破碎、希望坍塌的被放逐者。 这一系列变故强烈地扭曲了丽英对现实的认识,改 变了其对人生的态度,致使其悲哀地选择了“适者生 存”。所以,在人生的最后一个阶段,迫于生存的压 力,一个无依无靠的女戏子就只能通过出卖肉体和 尊严来换取生命的基本保证。不同于当初的是,曾 经面对摧残的丽英还是反抗者,而现在却是顺从者。 究其原因,仍是期望的全盘落空与生存的残酷压迫 世界,只能懦弱地向命运低了头。丽英惨死于同性 陷害的悲剧结局,即是顺应了那个生存环境恶劣、人 与人相互厮杀的世界的逻辑。较之老舍笔下的尤桐 芳,她与丽英一样也是戏子,嫁给汉奸晓荷当姨太 太,后在抗日志士钱先生的劝说下,毅然出走,最终 悲壮牺牲。她们有同样的遭遇和同样的结局,但其 中的意义却明显不同。笔者以为作者对丽英的处理 不仅符合文本逻辑,相比之下也更有悲剧意识和批 判力度。 三位女性的悲剧实质上就是人性饱受戕害下所 产生的悲剧。其原因可归纳为:第一,男性是间接迫 害者。传统男权社会下的男尊女卑格局与事实上许 多男性的外强中干产生错位,让受传统观念束缚的 女性失去依靠,独自承担所有压力;另外,由男性带 来的生理伤害往往会造成女性严重的心理创伤,从 而导致其人生观的扭曲。第二,直接者是女性 自身。具体表现在女性自身性格的劣根性与思想的 封建性所带来的恶果,以及在男权社会下,因女性生 存空间狭窄所导致的、为争夺生存基本权益而发生 的女性之间的直接残害。将自己的同类置于死地的 同时却不知自己也将是下一个牺牲品,这是个很深 刻的悲剧。第三,根本者是战争环境之残酷和 社会之黑暗。从故事表面看来,人们似乎是在自主 选择下生活,但一方面受到战争压迫,一方面又被战 争所阻碍,所以在实质上,人性是被扭曲的,人性的 发展也毫无自由可言。这就不同于一般的抗战小说 对战争带来的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直接描写,而是 跨越到另一个高度,以人性的健康和自由为基础,来 揭示一种非正常的战争状态所导致的人类集体的悲 剧,具有泛人类化意义。另外值得注意的一点是, 作者在文本中时常体现出他对文化知识重要性的 强调。那个时代的戏子和妇女都是很难接受到正 规教育的,从而使其人性不但得不到健康的发展, 反而会因无知而受到压制。而作者认为,文化知 识往往是决定她们命运转折的关键,即是说,如果 136 西南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投稿网址http://xbgjxt.SWU.cn 2012年1O月 保证人性正常发展的基本条件得不到满足的话, 显是分离的,这里只透露出“凤凰园”给予丽英的安 女性就难有翻身之日。 全感。第二次出现在第十章。当丽英得知丽雄的 “死讯”后,“凤凰园的流水 凤凰园的野艾香把她引 三、对美好人性的执着追求 《夜雾》虽然类属抗战小说,但不同于描写英雄 人物、宣扬积极的社会政治意义的作品。它以小人 物为对象,以悲剧为基调,着眼于战争环境下人性的 诱到梦中,梦中她见到丽雄,那个有大胸脯,带着活 佛送的小佛底孩子,,[川。“死去”的丽雄变成男主角, 但这个丽雄是个“合成品”:他有着小时候的质朴和 老实,也有着成年后的强健体魄和男人味,并怀揣着 对丽英的最纯粹的爱。这时的“凤凰园”因了丽雄的 书写,类似于巴金的《寒夜》和《第四病室》。但不同 于前者的是,全篇围绕幼时卖身为伶的白丽英展开, 试图以一个女戏子在人生不同阶段的不同遭遇为基 点,折射出抗日硝烟下从前线到大后方再到沦陷区 的人生百态。作者凭着自己对戏曲的熟稔与喜爱, 巧妙地将“戏如人生,人生如戏”融人到作品中,一面 使戏子在戏曲舞台上的得意、光鲜与在人生舞台上 的失落、暗淡形成强烈对比,一面又让戏曲中的某些 悲剧情节与现实当中戏子的悲惨人生相互暗合、形 成呼应,在虚实结合中进发出充满张力的矛盾美与 悲剧美。而将戏子的命运再卷入抗战洪流,则使得 矛盾性和悲剧性呈现出更加复杂的面貌。作者想极 力表现的人性不能承受之重恰恰就隐藏在这种复杂 性之中。但是,对于戏子悲剧命运的揭示与批判仅 仅是高潮的预演,整部作品虽以悲剧为主基调,可无 论是对漆、赵二位抗日志士,章淑善与黄健两位抗El 伉俪,秦琳等抗日学生的塑造上,还是对丽菊自杀、 丽雄私逃、丽英出嫁等情节的刻画上,都不难看出, 《夜雾》处处都在强调对勇敢追求自由的赞美,对纯 粹、美好爱情的歌颂,对和平、安适的故乡的眷恋与 向往,以及对理想世界的塑造和憧憬。而“凤凰园” 正是这些具体概念的抽象集成者。对“凤凰园”的书 写,象征着对美好人性的热烈赞美和执著追求,对利 于人性发展的理想社会环境的憧憬与期待。 “凤凰园”是丽英记忆中残存的故乡,在小说中 反复出现,贯穿始终。“凤凰园”与丽雄这个形象交 织在一起,经过分离、融合、超越三阶段,呈现出感情 的由弱到强,意义的由低到高、由简到繁的变化。丽 英的“凤凰园”在文中大致出现过四次,以具体形象 出现的是前三次。第一次出现于第一章,丽英与丽 雄初识时。这时对于丽英来说,“凤凰园就是我的 家。家门口有一条河”,“河里没有船。强盗来不 了,,E73。美好、安全的家和质朴、可靠的二哥,二者明 加入变得有血有肉,不再是平面的记忆,而是有了艾 草香的空间存在。丽英在潜意识中宣泄了对故土的 向往以及对丽雄的思念和爱恋。第三次出现是在第 二十三章。丽雄与丽英再次相遇,“凤凰园”因丽雄 而再次出现,“凤凰园于她是熟习,她把那地方记得 很清楚”,“那地方她曾真正的见到,她也曾在回忆里 和梦中见到,,ETJ。这一次不同于之前的回忆和梦境, 丽英在去往城西的凤凰园的路上清楚地见到了“凤 凰园”的模样,就像清楚地看见她和丽雄之间的爱。 此时的“凤凰园”在丽英的认识中已与丽雄合为一 体。在丽英看来,丽雄既然能“复活”,这份爱恋既然 能从梦境走向现实,那个真正意义上的“凤凰园”离 她兴许也就不远了。这里有个很明显的变化:丽雄 背负的不再只有爱情,而是混合了丽英对家、自由的 渴望与憧憬。此刻“凤凰园”的意义蕴含量应是约等 于丽雄的。“凤凰园”最后一次出现是在最终章,那 时丽英早已远离了纯洁的爱情,并且濒临死亡。这 时丽英是将两者又区分开来的,丽雄又回归了本体, “凤凰园”则代表了一种更高层次、更综合的象征。 我们可以将“凤凰园”这一象征进行既拆分又综 合的理解:一是通过丽英对丽雄的感情所传达出来 的对自然、质朴、纯粹的爱情的赞美与追求;二是通 过丽英对“凤凰园”的感情所传达出来的对于隐匿在 灵魂深处的自由、美好、和平、安适的故乡的眷恋和 向往;三是将“凤凰园”放置于整个抗战大背景下,理 解为作者因了长时间面对国破人亡、背井离乡的残 酷现实,以及对尽早收复故土、重返和平的强烈期 望,强化了其对具有乌托邦色彩的、伊甸园似的理想 家园的憧憬。这个“伊甸园”包含着一切有利于人性 良好发展的所有因素。即是说,“凤凰园”代表着一 个能使人性得到最大化自由发展的理想之地,只有 在此,人们才可以尽情地赞美和追求人性的完整、健 第10卷第1O期 刘 笛:《夜雾》:抗战环境下的人性观照与书写 137 康和光明。虽然难以实现,但正如小说在结尾时反 复强调的那样,“火车咆哮了,它带着许多人投向自 由去,冲出浓密的夜雾之中-ET],这就是人类社会生 生不息的追求之所在,也是《夜雾》主旨之所在。 综上所述,《夜雾》通过人物形象的塑造,完成了 对人性的多面性的挖掘,以还人以真实面貌为目的, 给人性的多面化以肯定;同时又以女戏子的凄惨命 运贯穿内容始终,呈现了一出出因人性被严重扭曲 而导致生命陨落的悲剧,发出了还人性以基本尊严 的诉求;进而通过对“凤凰园”的分层处理,将小说主 旨逐渐升华,以悲剧的基调唱出一首渴望人性 和自由、健康发展的希望之歌。由此可见,《夜雾》主 要阐述了人性受压变形与不断反抗的这样一个基本 关系。从新文学的发展史看,它是对五四文学传统 中“人的文学”之精神的承续。当然,由于艺术处理、 小说结构上的某些缺陷(例如中部对人物刻画的着 力点相对分散,不仅影响了对主要人物形象的深度 挖掘,同时导致了内容的冗杂,较之上部的紧凑,中 部明显松散),以及作者在文坛的知名度不高等原 因,使《夜雾》相较于许多抗战大部头作品来说就多 少被边缘化了l_8]。虽然就作品本身来说,《夜雾》不 论在艺术上还是思想上都与一流作品存有距离,但 在当时,作者与那股疾风劲雨保持了适宜的距离与 自我,这种始终关注小人物的命运,坚持以呈现个人 生命活动为己任,始终以人性为基点来反思时代的 变化的创作理想,依然熠熠生辉。也正因如此,《夜 雾》为现代长篇小说所做出的贡献不应被人们所 遗忘E 。 参考文献: [1]谷辅林,尤康.刘盛亚和他的文学创作[J].文史杂志, 1990(5):1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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